凌波一时间只觉着心口疼痛的厉害,却因思绪繁复纷乱而不知该如何出言反驳,于是下意识地去取那桌上瓷杯,想饮口凉水借以缓和心绪。不料对方却突然间出了剑。这剑来势极快亦是极准,生生盖住了杯口,迫着她的右手停在半空之中。
三尺青锋传来彻骨寒意,恍惚间指尖也凉的发疼。她抬了头与之对视,本是常泛着笑意的那双桃花眼里却只找得出轻蔑之意。
“你……自当憎我。”
绿衣女子冷哼一声,刻意拖长了音,“那是自然。道长当——真——是够朋友。”
凌波抿了抿唇,声调却依然是平淡疏离,一如往昔。
“但此事与舍妹无关,请暮姑娘莫要再提。”
暮菖兰觉得心下愈是烦躁,执着剑的手便又往下沉了几分。瓷杯不堪重压,闷闷了响了声,方才惊觉自己不小心泄露了些恼怒心思。她定了定心神,才再度开口说话。
“哈,道长倒是说的轻巧。只可惜姊妹之情,师门之恩——”
暮菖兰用余光瞟了瞟对方,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凌波脸色一变,蹙着眉低下头去。于是心中不知怎地便是愉快了起来,言辞间却更是步步紧逼。
“——终究抵不过情郎数句温言软语?”
“……”
凌波本是不善争辩之人。何况此事她确实心中有愧,自是数次退避相让,不与对方在言语间多作纠缠,仅是在牵扯到妹妹凌音时分辩了几句。此时她才终于低下头闭了眼,只觉右肩处不曾愈合的伤口又痛了起来,仿若为业火灼烧一般。凌波伸手按住右肩,沉默半晌,然后叹息道:
“我与龙溟,却不是如你们所想地那般。”
“龙,溟?好个亲密的称呼!哦,那又是哪般?
脸色苍白的蜀山弟子没有理会对方充满挑衅讽刺之意的问句,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相助于他自是有我的理由,不必与外人相说。”
“自有理由?道长可真是理智清醒的紧,为了那人连性命都不要,却不知自家妹妹私下怕是有多担心、暗地里流了多少眼泪,当真是好姐妹!”
“暮姑娘你——何苦如此相逼!”
暮菖兰居高临下地冷冷注视着右手捏成了拳头的蓝衣女子,耸了耸肩然后笑出声来,语调间充满了嘲讽之意。
“呵呵,我只是……厌烦这弃了妹妹不顾,却又在事后装作姊妹情深的作伪之人而已。”
妹妹。暮菖兰只是想到这两字就觉得心口开始疼痛,无论她再努力,却再也换不回她小妹的一条性命。而拯救仅剩亲人与其他村人的努力与以及多年奔波劳苦后好不容易得来的希望,却几乎整个断送在面前这人身上,这怎能教她不怒?她的命早就不仅是她一人的了。
当暮菖兰分神回想起过去时,一直沉默着的女子终于再次开了口说话,语气里却泛着冷到了骨子里的冰凉之意。
“……仙竹林。”
“?!”
“那日在仙竹林,你的贪念将瑕姑娘,以及所有人置于险境。”
“那只是为了瑕妹子着想而已。仅仅两株仙草……谁知道够不够治好她的病!”
虽然嘴上强硬了反驳了对方,暮菖兰却有些不自然地握紧了手中长剑。那日她确是存了为村人采些仙草治病的私心才引来了仙灵岚翼,但这并不是——
“你与瑕姑娘情同姐妹,却为了一己私欲而罔顾她的病情。数日前我听草谷师伯提起,你之后又向她讨走了那些丹药。”
“我,我只是为了……”
“无论你所谓何意,这丹药于寻常人……”
提及“寻常人”三字时,蜀山弟子饶有深意地看了暮菖兰一眼。
“……自是无害,亦有强身健体之效。”
“你——!”
暮菖兰想起了讨药时,草谷道长那副似乎将她的一切用心都看透的平静面容。表情语气同出一辙的师徒两人让她觉得心中怒气更盛。你们什么都不懂,你们永远不会明白这份没法当面说清的苦衷,她有些恨恨地想。村人早已被魔气入侵过久,若是告知蜀山只会落来个被根除的下场。她只得这么做,她没有选择。
“……如此行事之人,怕是也没有置喙姐妹之情的立场。”
暮菖兰闻言怒极反笑,她俯身靠近一脸平静的蓝衣女子,伸了手,紧紧扼住对方的脖颈。
“我倒真是……恨不得你死在那流光洞里。”
凌波冷漠地注视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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