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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
夏深,似秋,爸爸帶我到奶奶的家。
那是一所遠離城市,位於郊區的一座小屋,屋後是一片樹海,擠滿了眼球,軀幹整整有兩層樓高,樹冠緊密相接,徹底籠罩小屋,宛如黑幕般掩蓋,讓人感受不到白日的氣息,也讓人產生小屋是在陰影裡建設的錯覺。
奶奶招呼我們到大廳,我們有好些年頭沒見過奶奶了,可由於親人間的默契,免上了不少日常的寒暄,盡是說些有的沒的,話題飛躍得很,難以接上話匣,讓人吃力不已。
,家裡的娛樂不多,壓根沒有甚麼電視機,更別提電腦、遊戲機了。據說奶奶是在這房子長大的,然而這老房子並沒有隨歲月而更新,從各種在現代接近消失的擺設中不難得出房主人與時代脫節的結論。
待在這無聊的房子實在讓人倍感鬱悶,所以我悄悄關上客廳的門,離開這只剩人們閒聊的地方,在屋裡尋些樂子。
這座房子除了奶奶外,還住著一位照顧奶奶的傭人,奶奶在探訪我們時,這位傭人一直陪伴在右,照顧老房子的應該也是她吧?房子沒有想像中糟糕,意外地整潔。
然而整潔是沒法整頓這房子的劣況,每踏一步,木地板就發出突兀的聲響,彷彿在吶喊著自己的蒼老,搖搖欲墜。我想這地板下大概是架空的吧,用著已經不那麼穩固的木條支撐整個房子,說不準也有老鼠寄居在此,以嚼食木條為日常。
房子共兩層,所有房間均從一條頗長的長廊為根劃出,漆黑的末端能依稀分辨到樓梯的輪廓,我從一樓的大廳離開後,經過浴室、廚房、傭人的房間,來到樓梯前,一行墨綠色的銅扶手緊緊附在牆壁,在這木質大屋裡倍感不協調,相信是方便奶奶而設的吧,奇怪的是扶手纏上濃密的塵埃,意味這扶手的本質與其他擺設是相同的。
樓梯每階都不高,走起來相當輕鬆,緩緩踱到二樓,兩旁的牆壁有如隧道般一下子收窄了許多,視野由此變得局促,不適感油然而生。壞死的纖維從木板的縫隙中激烈地擠出,不自然地往外延伸,揉合了灰塵粘在皮層,畫出幾列蒼白的軌跡。
這木板路變得更難走了,每每前進一步,便由增一分往下墜落的觸感,我踏著不那麼穩健的腳步,沿木紋到了末端的一個房間。
拖動把手,展開房門,房間內,薄暮冥冥,從頂閣的窗戶透露而出的昏黃,映出室內的全貌,自底到頂的書架,人臂般厚的硬皮書填補了所有空隙,地板上滿是由書堆砌的小丘,這裡擺放了讓人一輩子也看不完的書。
隱沒在書海中,我見到牆角隱約擺放了一張椅子,孤獨地倚在書架,在光源下映出一個墨黑的陰影。
這房間,不含一點塵灰,平滑的木板也不會讓人產生疙瘩感,掀到一半的書,刻意堆成的書丘,處處透露著使用過的痕跡,絕不似門外那種風燭殘年的景氣,可正因為這種前後巨大落差,更能告示這房間,或者這屋子的不尋常。
轉過身,正當我想遠離這不協調的房間之際,一股猛勁把我的右腳往下扯進地板內,腳管徹底貫穿地板,身體失去平衡跌到在地上,我欲望向地板探知個究竟,然而我壓根翻不到身,更仰不起來,只感覺到右腳被牢牢死扣,發勁也無法抽出腿來。
不久後,有一光滑的觸感來回摩挲我的腳掌、小腿,然後鑽開指間的縫隙,撓過小腿,握住我的大腿根部,似是要把我拖進更深的地下,我不由得感到更加恐慌,我用手掌、手肘頂在地板上,與之抗衡,可是我很快就感到歇力,難以再掙扎。
我能感受到那破碎的洞似乎逐漸龜裂,慢慢化作更廣的口,一個陰影徐徐向我靠近,我不知悉後續,因為在之前我已失去意識。
我受到極大的痛楚而醒來,發現自己從大廳的沙發掉了下來,腦袋一團糟。
後來,在奶奶逝去後的幾天,再次回來這老房子,只見二樓一如既往的整潔。
《車廂》
呼──
吐出一口冷霜,雖說是在車廂內,但感覺氣溫總比往日要低了那麼幾度,今天的車站內,人不尋常地少,不過託此我也能重逢一下這些久違的座位。
我癱坐在車廂內的鐵倚,身體的重量徹底交付給椅背,昏睡在車廂內。一覺醒來,感受到指尖的盜汗,列車仍在這條的隧道裡行駛。
搖搖晃晃的,車速很慢,慢得甚至能分辨出窗外的輪廓,牆壁上瘋狂地刻滿卵狀紋理,宛如無數顆眼球凝視著。
這輛列車的座位不是按傳統的卡位而分,左右兩列,每列兩個行,針對擁擠的人群而成的腫擁設計,拼命擠壓出僅能勉強供一人走過的走廊,充滿對胖子的排擠。
窗外是不變的景象,窗內亦然,仰起頭,眼前只剩幾個隱約能靠頭髮來分辨的腦袋。
這敢打賭這絕不是回家的路。在我醒來的這段時間已經遠遠超過平日的路程了,拿出手機,我只想找到隨便一個能讓我傾訴的人,然而接通後一直無人接聽,也無法掛線。
我想呼喊,可是這異常靜謐的氣氛,用骨感的手緊緊捏著我的心臟,使我無法釋然。
這段虛無縹緲的行程,猶如在晚上流泊於海中的木舟。忍耐隨我的喘息到達極限,走不歇的路,靜止的通話,還有這恰如死寂的氣氛──只有拴在腕上的手錶才能告訴一切都是真實的。抑鬱的感覺無從釋放,甚至感受到恐怖……我開始打量身邊之物,分散注意力,好讓自己好過些。
車廂頂部有一條長光管,深深地嵌進透明馬賽克玻璃裡,我微微合攏起眼睛注視著那不自然的明亮,不一會雙眼便開始發麻,淌出眼水。
不遠處坐著一位髮長及腰的女人,穿著一條白色荷葉連身裙,垂下了頭,兩側的瀏海蓋過了她的臉,雙手看不清在擺弄著甚麼。缺少血色的肌膚在光線下顯得更為蒼白,墨漆的髮絲像鏡一般,映出我眼底的視線。
她晃過頭來,我急忙轉過頭去,僵硬地注視著前方,好讓尷尬褪去。
一股寒意從後頸向我襲來,使我不禁打了個哆嗦。
掌裡的手機猛然震動。
「你的手機。」沙啞的聲音在頸後發出,刺進肌膚內,起了層層的疙瘩。
從脖子冒出來的冷汗剝奪了我的思考能力。我用抖擻的手,翻開手機,吃力地把手機置於耳側。
我不敢發問,沉默了好一段時間,我忽然察覺到電話那側出現一絲絲的喘氣聲,幽幽的,由小至大,殘暴地把聲音擠進我的耳窩裡。
同時,另一邊的耳朵感覺到一陣冷寒,我用眼睛一瞥,只見到一幕像垂簾般的墨黑髮絲,自頭上、耳側垂下,蓋過了我的耳朵,蓋過了我的眼睛。
我用雙手堵住了耳朵,閉上了眼簾,背後的惡寒慢慢擴展到全身,每一部份。
待過了不知多久,待身上的寒意徐徐褪去,疙瘩的皮肌也一併消退,我鼓起了勇氣偷偷睜開了眼睛。
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球正在頭下瞪著我。
我使勁往後退,撞到了背後的硬椅背。
我瞪大眼球,環視著周邊,一位母親正牽著一位小朋友在車廂裡玩耍,更多的是閉目養神的人。
車門打開了,管不了自己在甚麼位置,衝了出車廂。
我喘著氣,再次打量著身邊的事件,是一個普通的月台,呼出一個口寒意,為剛才的夢畫上句號。
電話響起了,是專門設給父母的鈴聲,我從褲袋裡掏出手機,卻發現手機被一堆黑色頭髮纏住,纏著黑色凝固了的血焦,末端還黏著好幾塊頭皮──
我再次瞪開眼球,發現自己躺在床舖裡,指尖把頭皮挖得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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